看不到镜中的我

   民国七十六年十一月,我因为肝二度发炎,而回台北住了两天的医院,原本十一日要回南部,但我姐姐希望我多留两天,因为再过两天就是我生日,她说要买蛋糕替我庆生;到了十三日我跟我姐一起吃稀饭,边吃稀饭边看当时“打鬼救父”的电视节目,而其实我已经知道那天就是我姐姐的忌日。

   十三日,我姐姐穿着请人加依她所画的图案做成的十套衣服中的其中一套,那套新衣服是黑底白点的花色,那天她要出门前,还问我:“人死之后,七天会回来吗?”

   当我听到我姐问这句话时,我的头皮立刻发麻,一回头看她,我看到两个她,而且两个她很靠近,两个她的三分之一是重叠的,三分之二的她已经是灰灰的,我看到这幅景象,心里想真的完了,她今天就要过世了,于是我救对着正在化妆的她说:“姐,今天日子不好,你可不可以不要去?”

   她刚从日本回来,朋友请她吃饭。(我姐姐长的很美,又很聪明,因此常会有条件很不错的男士追求她,但最后都会因为我姐姐只是小学毕业,对方的家人强力反对,而没有结果,每场恋爱都让我姐痛苦失望。)

   然后,我救跟我姐说,我要跟她一起去吃饭,我姐姐一口说好,她救要从她做的十件衣服中挑选一件让我穿,我试穿第一件衣服就把衣服的拉链扯坏了,第二件太长不好看,当换第三件时,我照着镜子却吓一跳,因为我看不到镜子中的我,我姐却对着镜子说:“这件还满合适的。”

   我疑惑的问我姐:“你有再镜子里看到我吗?”

   我姐说:“有啊!我看你不要跟我去了。”

   我救跟我姐说:“我有不祥的预兆,你今天不要出门啦!”

   我姐就说:“不会啊,有任何不祥的预兆,只会降临在我身上,不会发生在你身上。”

   我就跟我姐说:“你怎么这养说?”

   说完我就开始哭,我姐看我哭就说:“你为什么这么爱哭?不要哭,我只是出去一下就回来。”

   这时,我心中一直期望那位老先生赶快出现来帮帮我,我再走到镜子前面,依然无法从镜中看到自己,但是镜子却出现一条约六、七公分暗蓝色的条纹,这条纹还会再镜子中形成弯曲的状态,然后就变成一缕烟,不见了,我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说:“为何我要失去她?为何我们家要受到这样的惩罚?我爸爸怎么办?”

   我对着镜子哭了起来,我姐姐看我哭成这样,又安慰我说:“不要哭,我只是出去一下就回来!”

   我听她这样说,就抱着她哭得更伤心了,害她也跟着哭起来,泪水将她脸上化好的妆,弄的有些糊了,她就说:“你看,你害我哭成这样,我的脸像鬼一样。”

   我一抬头看她,吓了一大跳,因为我看不到她的头,却看到她的眼睛一双凹陷下去,看到这幅景象时我真的很想吐。

 

苦等不到夜归人  时辰一到丧钟响

   那天,我一直等我姐回来,我觉得如果我姐晚上十一点前没有回来,就没希望了,在等她的过程里,我睡着了。

   十二点十五分,我姐姐回来了,当时,我在很困的状况下问我姐:“喔,你回来了,你要睡哪里?”

   我姐就看着很长又大的沙发,我说:“你要睡沙发啊?”

   我就把被子跟枕头弄好,她躺了下来,我还一边帮她把被子盖好,一边说:“你喝酒了,脸色怎么这么不好?”

   我姐依然没有回答我,然后我就去上厕所,上完厕所我才躺下,立刻惊吓得从床上坐起来,一看表是十二点十五分,我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是空的,枕头在上面,被子是打开的。于是我就坐在沙发前,一直哭、一直祈祷:“菩萨、菩萨,保佑我姐没有事。”

   可是我在祈祷时,看到墙上有我姐被卡车撞的画面,她的整个头颅已经变形,眼睛凹陷进去,果不其然在早上六点,我就接到电话:“……她已经过世了,请到分局来一下。”

   到了分局,我爸妈与我哥已经先到,我妈就问我爸:“凤珠呢?”

   我爸就说:“死掉了!”

   我妈就问:“怎么会死掉了?”

   我哥就说:“姐被车撞死的!”

   我看到卡车司机坐在一旁,很生气地走过去,要拿皮包打他,警察拦住了我,接着就到停尸间去看我姐的遗体,而我姐被撞到的样子,跟我看到的画面是一样的,整个脸都毁了。

   因为我叫我爸不奥进去看,所以我爸坐在外面等我,当我走出来时,我发现我姐就坐在我爸旁边,叫着:“阿爸、阿爸!”

   但我爸没有听到她在叫,我就走过去跟我爸说:“阿爸,姐死了,不要伤心!”

   我姐在一旁说:“没有,没有,我没有死!”

   我发现我姐看不到我,但我看得到她,我就跟我爸说:“我们先回家。”

   我姐就说:“对,对,阿爸,我们先回家,我们先回家,这里好冷喔!”

   然后我就故意跟我爸说:“阿爸,你有什么话要跟大姐讲?”

   我爸就说:“死都死了,要讲什么呢?”

   我就看着我姐一直看着我爸,我就跟我爸说:“没有话讲,我们就先回去休息啦!”

   我拉着我爸站起来,往出口的方向走,这时我回头却发现我姐是在原地踏步,无法跟着我们一起走,又发现她跑进停尸间去拉她自己的身体,想拉自己的身体走,然后又跑出来,一副要追我爸的样子,但依然只能原地跑步,我一直念着佛号,并在心里跟我姐说:姐,你已经过世了,真的,你已经过世了,你要接受你已经过世了。

   当我跟我爸愈走愈远,我回头看我姐,就发现我姐愈变愈小,变得像个留着短发的小女孩,看到这一幕,我就抱着我爸说:“阿爸,我真的很难过!”

   我爸就说:“死都死了,难过又能怎么办?人死又不能复生!”

   我体验到我爸说这句话时,是很伤心但很理智与冷静。

   我爸突然看着我,问我说:“你看到什么?”

   我就说:“我看到大姐。”

   我爸就问:“她的样子还好吗?”

   我就回答我爸:“她的样子是好的,跟我刚看到她受伤的样子是不一样的!”

   我爸就说:“那就好,你跟她讲,跟我们回家吧,你就跟她讲,阿爸带她回家!”

   我就回头,看到我姐变的好小,只剩一个手掌大小,我就对着我姐说:“阿爸说要带你回家!”说完这句话,我姐就不见了。

   那天晚上,八点多回到家后,我看到我爸一个人坐在客厅抽烟,没有开灯,一看我回来,就要我拿一个脸盆装水,以及拿一条毛巾,放在门口的椅子上,我就问我爸为何要这样做?

   我爸就跟我解释,有习俗就是死亡的家人回来,会先洗把脸,照照水,看不到自己的影子,就知道自己死了;到第七天肚子饿了,就会回来吃饭,所以我们才要拜拜。

 

右转落崖身亡左转进入重生之门

   隔天我开车上山去承天禅寺时,在路上我在心里想,只要向右转就跌落山谷,我就可以跟我姐葬在一起;左转就是进佛寺。我那时心里觉得活得很没意义,所以就不自觉的将车子靠右,车轮已非常贴右边山崖,正当我万念俱灰时,我听到我爸叫我的声音,我就爸方向盘往左转,进了佛寺。

   我一走进禅寺,一个师姐看我脸色这么不好,就跟我说:“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赶快来吃一碗芋头米粉汤,这个米粉和那好吃喔!”

   那天天气很冷,当时我已有四餐没吃了,整个人很虚弱,这碗热腾腾的米粉汤,不仅温暖了我的肠胃,同时也温暖了我失去姐姐伤心而冰冷的心。

   承天禅寺的师傅跟我说,因为我姐是撞死的,所以要多做超度,师傅还跟我说撞死的魂魄,因为受到很大的惊吓,魂魄会散掉,因此佛法就是透过不断的超度,以及不断念往生咒,让散掉的魂魄,可以再聚在一起,不再“魂飞魄散”,不会堕落三恶道。于是师傅给了我十小咒经与药师佛经,我就带着这些经书下山。

   丧事处理完后,我回到南部,继续经营我的服装店生意,每天下午二、三点左右,都会觉得很困,我就会趴在柜台上睡一会儿,但连续几天,我都会梦到我姐在大街上跑,而且有好几个我姐姐,还会不断的叫我开门,我醒来之后,我就到庙里拜拜,我看到庙中的观世音菩萨以及妈祖娘娘的表情,都是很悲伤的样子,关老爷还皱着眉头,我就跪下来哭着问关老爷:“我姐是不是跑不回家?我要怎么样才能让她回家?”

   当我跪着跟关老爷祈求的时候,这时我的耳中听到诵念往生咒的声音,原本以为是念佛机(类似像录音机的设备,大约像手机的大小,可以随身携带,可以重复播放同一种佛号的诵念声),但仔细一听却不是,我就打电话回台北的承天禅寺找师父,师父就在电话那头问我:“你们有到车祸的现场去叫魂?”我回答没有,师父就说:“那你就多念往生咒,一百零八天不断的念,并观想她顺利的回家!”

   我还去问附近的老道士我姐的状况,老道士也是问我是否有去引魂?

   老道士建议我要多念些佛号,我就问老道士,念往生咒对不对?

   我才问完这个问题,突然看到老道士的桌前香炉冒了一团光,亮得像火焰一般,但很快就消失了,我觉得这是一个指示,就是要不断的念往生咒回向给我姐姐,从那时开始,只要一有机会,我就会帮我姐姐不断的超度。

   我姐出殡的那天,当棺木盖上时,我就跟自己说,因为我看的到很多“灰灰的东西”,而且我又不害怕,很多人在遇到家人的生死大事时,都很无助与恐惧,我可以善用我天赋的特异功能,好好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。

   于是,我回到南部之后,只要附近有人遇到丧事,我就会主动的帮忙。

 

中元普渡亡魂想吃东西吃不到

   有一次在中元普渡的当天,因为附近的人家,都会把准备拜拜的十五端到庙里来拜,因此庙前大约会摆满七大张的桌子,用来放这些拜拜的食物,我在庙口看到一、两百个灰灰的,每个人穿的衣服类型都不同,有的是穿衬衫、有的穿中山装、有的穿的是旗袍……年龄有老的、有小的。

   我第一次看到很多灰灰的,而且灰灰的身体大小,会忽然变大,也会忽然变小,全围在放食物的桌子附近闻,但我看到灰灰的四分之一的嘴巴很小很小,就像小鸟一样,尖到比一根吸管还要细,不然就是嘴很大,但东西一吃进去,全又从嘴里露出来,因此大嘴灰灰的,更狼吞虎咽,食物怎么倒还是会掉出来,我被他们吃东西的样子吓到,有的要吃但嘴巴打不开,一副很饿的样子,有的则是不仅嘴尖尖的,还被绳子捆绑住,拼命想把绳子解开,却解不开,而这种的大部分是女生,有脸但嘴巴是烂的(民间有一句俗语,女人爱讲是非,因此过世后,都是从嘴巴先烂),张不开,也吃不到食物,而且全部灰灰的表情都很哀伤,我就想这个庙的神很灵也很慈悲,所以有这么多灰灰的众生来这里,除了吃之外,还来听佛法闻佛音。

   我姐过世后,有一天晚上我做梦,梦到我姐在一层又一层的漩涡里,那种感觉好像她掉进湿湿的流沙中,我从梦中醒来,已是半夜快三点了,我为我姐念着地藏经,才念完上卷,我就在窗户外,看到那位老先生坐在一颗大树下,跟我曾经做的梦境是一样的。只是这次是在我清醒时,出现这幅梦中同样的景象,我看到老先生,很激动的问他:“我姐姐是不是在地狱?”

   他没点头也没摇头,我又问他:“她在很深的地狱里,就像在漩涡里,在很痛苦的地狱,没有办法回家?”

   我看到老先生点了一下头。

   “拿我可以用什么最快的方式帮助我姐不要处在苦痛中,我可以用力念,以及不断的超度吗?”

   当我这样问时,我就看到他将五彩线挂在树上,编织成像长条的辫子,每编七个就打一个结,每编五个就再打一个结,而且编得很快,我赶快将他的编法记下来,我问老先生:“这个结可以让我姐姐回家吗?编的这个五彩线的结是有用的吗?”

   老先生就点点头,从此我每念七遍地藏经,就打一个结,隔天再念五遍,我又会打一个结。

   我姐过世之后,我虽然回家到南部继续做生意,但是我想到我刚来南部时,老先生跟我讲,我大约会在南部待约八、九年的时间,八、九年的时间已过,姐姐也过世了,想到父亲的年龄,所以我决定把生意收起来,回台北重新开始,于是我在民国七十九年的春天回到台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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